對摩洛哥的第一個印象,其實不是沙漠,不是清真寺,也不是色彩繽紛的馬賽克圖案,而是一杯薄荷茶(Mint tea)。
抵達舍夫沙萬(Chefchaouen)的第一個午後,坐在一間人聲鼎沸的小茶館裡,店主笑咪咪地送上一壺滾燙的薄荷茶。
喝下一口竟是甜的,糖多得像是要逼走所有苦味,燙得舌頭都麻了,但那香氣像是被某種甜美的傳統迎接入境,也像是這趟旅程的開場白,一切混亂而誠懇,既真實又夢幻。
之後的每一日,無論在集市角落的地毯舖子裡,或是在飯店的早晨及黃昏時光,總有人問說:「想來杯茶嗎?」這不只是款待的禮數,更像是一種摩洛哥式的日常節奏:停下腳步,喝一口茶,聊幾句話。茶壺總是銀色的,裝飾繁複,茶杯小巧晶亮,倒茶時從高處傾斜,讓沸騰水在杯裡翻滾起舞,像是一種無聲的表演藝術。
夢裡藍城,現實慢了半拍
旅程來到了北方山區的舍夫沙萬(Chefchaouen),一座被山包圍的小城,整個城市彷彿被泡進了一桶藍色染料裡。牆是藍的,窗是藍的,連貓的眼睛彷彿也反射出某種天光。
花了一上午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晃。每轉一個彎,就是另一種藍—靜謐的、明亮的、迷濛的。坐在石階上寫明信片,看貓在陽光下伸懶腰,聽遠處孩子的笑聲,像是在一場靜音夢境裡漫步。遠處是山巒層疊,腳邊有貓在撒嬌,時間像是被泡軟了,走得極慢極慢。
天地之間,只剩風的聲音
穿越層層山脈,一路搖晃到撒哈拉邊緣的梅如卡(Merzouga),終於見到真正的沙海。當我穿越摩洛哥撒哈拉沙漠(Sahara Desert)時,心中不禁湧現出一股神祕的敬畏感。這片沙漠看似無垠,卻藏著三毛和荷西情定一生的故事。
在這片沙漠中,我們搭乘四輪越野車以飆沙之姿,抵達柏柏爾人原住民傳統居住地,那日的薄荷茶,是由柏柏爾人親手沖泡,坐在遊牧帳棚下喝到的茶,甜味不似馬拉喀什那般猛烈,卻多了一種土地的炙熱。
夕陽落下時,我們騎上單峰駱駝,踏入無盡的金色沙丘。遠方像是波浪,卻無水;頭上是漸層燃燒的天空,腳下是流動卻靜默的沙粒。這裡沒有時間感,一切都慢得像被抽空。
晚飯後,我們圍著火堆坐著,聽著傳統打擊樂,雖然說不上阿拉伯語,但我們笑著、跳著,像是舊識。語言在這裡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,重要的是,火光下那種真實的溫度。
夜裡,我們躺在帳篷外,仰望一片鋪天蓋地的星空—那不是城市裡的幾顆星,而是滿得讓人屏息的銀河海洋。風吹過沙丘的聲音像低語,也像是一種召喚。幫助沙漠過客在星空下,孤獨而深邃的夜空中,找尋自己的內心。
紅牆深處的幻象之城
如果說有哪座城市像是一場持續進行中的幻覺,那馬拉喀什(Marrakech)一定在名單之上。從空中俯瞰,這座被稱為「紅城」的地方是一片赭紅色的塊狀集合,落地後卻是一個多重感官同時爆炸的迷宮。
老城(Medina)的巷弄裡,一秒內你會被摩托車、驢車、小販、貓群、香料香味和清真寺傳來的禱告聲夾擊。這裡不是觀光客的樂園,而像是生活的現場。我在狹窄的巷弄間迷路無數次,地圖根本派不上用場,彷彿這城市就是為了讓人失去方向而建。但每一次迷路,都會遇到不同的人伸出手指,語言不通,卻有著同樣溫暖的笑容。
摩洛哥的光影邊界
出乎意料地,摩洛哥的首都不是聞名的卡薩布蘭卡(Casablanca),而是拉巴特(Rabat),與其他城市不同,這座「白城」顯得安靜而內斂,街道乾淨整齊,擁有不少歐式建築與大使館。陽光照在海邊的城牆上,白得刺眼,讓人幾乎忘了這是一個北非國度。這裡少了喧鬧,多了思索的空間,像是一個國家的理性面孔。
而在沙漠的另一端,足跡也曾經到過被譽為「沙漠之門」的瓦爾扎扎特(Ouarzazate),位於阿特拉斯山脈與撒哈拉山谷之間,是到訪撒哈拉沙漠的必經之處。這座被稱為「沙城」的地方,也是無數電影取景的舞台,包括《神鬼戰士》、《權力的遊戲》等,被視為摩洛哥的好萊塢。影城外是一片橘紅色的荒原,風吹過斷牆殘柱,好像下一秒就會有古裝士兵衝出來,這裡是現實與虛構交界的邊境。
告別:留下來的,是心裡的迴盪
旅途中巧遇齋戒月(Ramadan),無論是開齋與封齋,或機上祈禱禮拜,此行深刻感受到穆斯林對真主虔誠信仰。
摩洛哥—這個遙遠的北非國度,體驗到古老傳統與現代文明的並存,用它獨特的節奏、混亂的秩序與超越語言的熱情,把我們推進了「旅行」的另一種定義。不是打卡、不是買紀念品,而是讓陌生變得親密,讓時間變得緩慢,讓每一杯薄荷茶裝載著每一次人文的交會。
時隔一個月,我正聽著Berties Higgins於1982年發行的歌曲Casablanca,想起在摩洛哥用餐時,駐唱歌手吟唱出的悸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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